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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日 早起時 天色還未光 阮阿爸就起床 帶著他的飯
騎著那台舊鐵馬 就來離家門 出去溪埔搬砂石 為著顧三餐

每一晚 阮攏在想 阿爸的飯包 到底帶啥樣
早頓阮呷阿兄食包仔配豆乳 阿爸的飯包起碼也有一個蛋

有一日 早起時 天還黑黑 阮偷偷躡腳步 走入灶腳內
掀開阿爸的飯包 也沒半個蛋 三條菜脯蕃薯籤來摻飯

 

剛剛跟媽媽一起透過網路看新聞挖挖哇   簡尚仁老師邊解釋邊唱出這首歌時   沒吃過苦的我則是莫名其妙的邊看邊哭   正在忙著清爐台的媽媽走近電視坐下來  她也在哭   她說  這個便當我也帶過

 

媽媽說  以前跟同父異母的弟弟一起住阿公的媽媽(我的阿祖)家  (以下所有親戚我用我的這一層輩份去稱呼  不然我會被自己搞混)    阿祖家的人非常偏心   有好菜都是給舅舅吃  她的便當裏  有塊黃蘿蔔就是加菜了   不敢奢望有蛋  更別提有肉    阿公先跟阿嬤認識  生下媽媽   可是在認識了另一個女人結婚   生下了舅舅     去南洋當兵時兩個孩子放在山佳    因此全家對阿嬤非常歧視  對媽媽更沒有好臉色看過  過年的紅包  當然永遠沒有媽媽的份

 

有一次  家裡有新鈔不見了   立刻懷疑是媽媽拿走的  其中一個阿公的兄弟更說因為有那種媽媽  (我的阿嬤)  所以一定是她女兒偷的   沒有人替媽媽說話   後來找到了  也沒有人去安慰當時受到處罰的媽媽   媽媽邊說邊哭  替自己的媽媽抱不平  大舅舅自己的媽媽沒有出錢養他  還是我阿嬤出外做工養的呢   媽媽晚念了兩年小學  也是因為他們要媽媽等大舅舅可以上學時  要她帶他上學

 

以前媽媽很少提自己的故事   懂事後印象中也很少跟親戚來往   只記得有時很怕酒精中毒的大舅舅會突然來家裡發酒瘋  講一些我們聽不懂的話   另一個舅公從小就覺得長得像連續劇裏的壞師爺一樣狡詐  就是不喜歡接近他和他一家  (今天知道就是這個人說錢一定是媽媽偷的...)   還有阿公過世時一堆我從來沒見過  連怎麼稱呼都不知道的親戚    知道爸媽那個年紀一定都是吃過苦頭的年代    每次看到他們稍為回憶起過去都會開始長吁短嘆     就會想要轉移話題    以為不要讓他們活在不好的記憶裡對他們比較好

 

今天   我慢慢聽   讓媽媽慢慢的流眼淚   心裏其實很震撼    也很慚愧    一天到晚有人說我孝順    我這樣叫孝順嗎?   以前都不讓爸媽講悲傷的往事   還以為這叫做積極正向  叫做活在現在  忘卻過去        等爸爸走後我們才發現  沒有人知道爸爸的名字到底真正的寫法是什麼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爸爸當初為了避免害了自己還在大陸的家人  拋棄了自己的本姓   選擇姓黃的理由    沒有人知道當初大伯做了些什麼事讓爸爸決定去當兵   離開老家的    現在如果我不聽  我可能再也沒有機會了

 

難怪  從小  我的便當永遠是菜色豐富    媽媽甚至捨不得讓我吃蒸過的便當   每天送便當到學校門口給我   還記得有次便當袋裏   還有自家做的鳳梨冰  裝在洞洞果袋子裡   (跟我年歲差不多的應該知道那個袋子是什麼吧?)   難怪  每次媽媽收到紅包都那麼高興  到現在  我們誰有新鈔她都要跟我們換起來   放在枕頭底下   難怪  從小   明明不是眷村中的有錢人   我和姐姐永遠同時有新洋裝穿   我不用等舊衣   新洋裝還都是去找謝媽媽手工車縫的  我們的長髮是給村子裏的美容院洗度(請用台語發音)的  難怪  除了鋼琴  我不記得從小我有什麼東西沒要到過   我們吃到了大蘋果   丹麥餅乾  水果糖  KISS巧克力  (這些在當時都是叫做舶來品)  

 

媽媽剛剛走過來說  不要寫下來啦   這個往事有什麼好寫的    我其實還沒真的寫下記憶中那些勢利眼親戚以為我還小不懂的時候在我面前沒有遮掩的醜陋嘴臉呢   那些的確是不用寫了   可是媽媽的故事   我要寫   爸爸走的時候我就告訴自己    爸爸教我的最後一堂課  就是再也不要留下任何的遺憾    能愛就去愛  能哭就去哭    悲傷的往事是永遠不會從腦袋中消失的    只是被壓在深層   當悲傷來襲時   當女兒的我  不可以再用看連續劇那樣看到壞人出場就轉台的方式來掩耳不聽     我要學著  陪著媽媽哭   跟著媽媽一起從回憶中走出來  帶著媽媽一起去看藍天

 

所以我親愛的  節儉的  買衣服都不超過5元的阿布  等一下我要帶媽媽去花錢找藍天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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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恐龍姨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4) 人氣()